中篇小说紫云楼的风月尘缘4搭配

「中篇小说」紫云楼的风月尘缘 4

四。

张管家来到烟台街头，适逢谷雨节，正是桃花盛开，春汛水暖，百鱼争相上岸的当口儿。这一天，人们要虔诚地向海神祭献，举行的仪式。小城僻处海隅，居民多般靠捕鱼为生，海上风波无常，渔民生死难保，家家户户恭奉海神燃香焚纸，祈求平安。渔民们身着盛装，从四面八方涌至海神庙。大海边或者街头巷尾，众人载歌载舞。张管家顺着人潮随意流动，处处都是挤来挤去的光景，煞是开了眼界。

突然，有人使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头儿。扭头一瞧，噢，是二叔啊？

二叔不是亲叔，是他未出五付的本家，在小城开了一间五金小作坊，听说混得有模有样。久未相逢，理应一番寒喧，可人声鼎沸，啥也听不见。俩人便从人缝中使劲儿挤出来，在僻静的胡同里寻了一处小茶馆坐下来，悠悠地品着茶。张管家跟二叔说了此次进烟台街的来龙去脉。没想到，二叔竟一口应承下来，他说：

这事儿好办，俺东街壁的郝掌柜家，倒是有个小女待字闺中。几天前闲拉呱儿，还嘱咐俺替他掌点眼事儿。

张管家一听，觉得来的早，不如来的巧。可又疑惑，一个黄花大闺女，能愿做人家的填房？二叔起身贴他耳旁，如此这般，如此那般。边说，边伸出拇指捏着食指和中指捻了捻，神秘地说：

他抽上了，正缺这个哩。张管家听了，微微的点点头：

哦？是这样啊。要不，还得烦您老先去那郝家打探打探，再回个准信儿不迟。

一口香的烟馆里，郝掌柜正瘫躺在吸烟榻上，流着清清的鼻涕。

二叔一步踏进了门，四处瞧了瞧动静，冲着大烟馆的粗使丫环问：

郝掌柜的可在？她朝着里间呶呶嘴儿，这才瞧见了郝掌柜那狼狈相。

二叔凑上前去说：郝掌柜的，又抽一口儿？

郝掌柜的慢慢睁开了睛，打量了一下二叔，没吱声。他正在云里雾中，心里烦来人打扰自已。旁边的丫环把从烟灯上烧烤好的，装了烟枪递过来，郝掌柜斜躺着，用颤颤抖抖的手托着，叼紧烟枪嘴儿，凑上灯火儿，滋滋的吸了一口。好家伙，他竟然不立马吐出烟来，而是足足地憋了好一会儿，好似在候着那股烟气儿在肚子里四处窜门儿，待过足了瘾，才长长地吐出细长的浓烟：

真舒服啊。他欠了身，抹去鼻涕，冲着二叔问：找我有事？

二叔说了缘由，郝掌柜陡然来了精神儿，忽的坐起身来，可是再一琢磨，又躺了下去，闭上一双肿胀的眼皮儿，象个没有一丝活气的懒皮狗，似睡非睡。待他醒过神儿来，嘴里念念叨叨地说：

容我再琢磨，琢磨吧。他不再搭理二叔，自顾自地抽着烟。

直到来年秋天，这件事还真成了。至于，其中的过节儿，少有人清楚。不过明眼人都能看透，分明是为了一个钱字。惠文女子中学的郝晓阳，用自己清纯的女儿身，替大烟鬼父亲换回来了一箱沉甸甸的大头洋。她象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雏鸟儿，投进了别人密结的罗。据说，那个郝掌柜清欠了债务，还打点足了闺女的配嫁。

那天，孙家娶亲的花轿刚刚抬起来，他冲着轿子的背影，大喊了一声：

闺女，是爹造的孽啊…便口吐一滩鲜血，卧地不起。

瞧，这事儿蹊跷吧，喜事和丧事一起办，轰动了小城，成了街头巷尾无人不谈的话柄儿，饭后茶余的热议嚼头儿。

郝晓阳摇身一变，成了孙旺的二姨太。她是挟着一身阴气，胆怯怯地走进了孙氏的老宅里。从此，断了重回烟台街的念头。头一年，老爷孙旺攒足了劲儿，象头牛夜夜耕作，偏偏还是生了个丫头片子。尽管如此，他哪肯就此灭了自己的威威虎风？孙旺不甘心，凭他一身的本事，哪能不整出个带把儿的儿子呢。偷偷请了颇有名气的中医郎中姜笑天把脉诊病，草药方乱七八糟开了一大堆。有补的，有疏的，有升的，有降的，反正使得孙家的老宅里，总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。孙旺老爷又在不得下手的机会。苏联人对飞机的守护实在太严了正厅建了佛堂，请了道士来家，念经讲佛，焚香舞剑，驱鬼弄神，煞费一番折腾。

有天夜里，他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，梦见了自己憋着个金蛋，象个公鸡伸长了脖子，朝着初升的太阳，咯咯嗒嗒—的鸣叫。

醒来，他就异常的兴奋，俯在二姨太的身上，吭哧吭哧让梦再现。或许，他已耗散了精血，或许，他食丹中毒，竟瘫软在二姨太的身上，睡死在如梦如幻的温柔之乡。

老爷他终于幸福了，幸福在生子继业的梦中。

死了当家的老爷，正房的太太一身素缟迫不急待地登上了前台，三把火烧起来。先是整日泼口大骂，骂二姨太是个狐狸精脱生的，害死了自己的爹不算，又来害死了老爷，一盆一盆的污水全泼到她的头上，弄得她有苦难言。继之，逼着大狐狸精二姨太和小狐狸精青凤搬到了前院的偏厢，冬天不生火，夏天烧热炕。最后，让她与女儿和老妈子、粗使的丫环同桌吃饭，整天去忙碌屋里屋外的粗活儿营生。二姨太忍着，忍着，泡透了苦憷的心里，只有一个愿望，要等着自己的女儿长大，再做后面的打算。在忍辱负重沉默寡语的日子里，她从不流泪，一心熬到青凤长得有模有样儿。青凤八岁的那年深冬，二姨太悄悄地告诉女儿：

这老宅不是咱娘俩待的地场，娘要带你到一个有大海的地方。

主意已定，选了一个冬雪乍停的日子，二姨太找来了一辆马车，收拾了一箱细软，毅然跨出了孙家的高门坎儿，身后沉重的大门关上，娘俩儿都没回头，连瞧一眼的心思也没有，这个深深的大院留给俩的只是太多的忧伤和心酸，再也没有什么还值得回味的。

娘俩坐上马车上路了，一直朝着她曾经那么熟悉，可现在十分陌生的小城而去。这前面的渊薮和后面的不测，象一直奔跑的马蹄子甩起的碎雪残片，在冬日的暖阳下，一一融化了。

坐在颠簸的马车上，二姨太哭了，青凤瞪着惊讶的大眼晴，懵懂地问从不曾流泪的娘乍就流泪了？二姨太擦去了清泪，缓缓地抬起头，朝耳后捋了捋被风吹散的青丝，说：让风吹的，不碍事儿。

马车迎着冬日里的太阳走，一些阳光匀散在新鲜的雪地上，令人担心一触成灰。风过处，凉意无边，在无边行走的风中，二姨太不知怎么心里一动，在被心酸的日子折磨得木纳呆滞的意识深处，会生泛起一种怪怪的念头，极想伸出手，去抓一束阳光，放在自己的怀里搂着。

低头瞧一眼搂在自己怀里的青凤，青凤仰着小脸蛋儿正瞧着自己的娘，娘俩儿就一起笑了，笑得象这些冬日里四处散布的阳光。

未完待续，后面更精彩。